有這樣一群孩子,他們固執刻板,經常無故打人甚至自殘,他們按照自己的秩序生活,不與人交流,被稱作“天使的孩子”。醫學界,稱此為“孤獨癥”或“自閉癥”――一種伴隨終身的先天性發育障礙疾病,患病率500:1,迄今不明發病原因,沒有可醫治的藥物??祻陀柧毷蔷徑獠∏榈奈┮煌緩?,但往往1個孩子需要3個大人一起訓練。經年累月,這些“天使的孩子”,拖垮了一個又一個家庭乃至家族……
自1995年山西發現并確診第一例孤獨癥兒童以來,為了拯救這些孩子和家庭,曾有民間康復機構自發組織起來,終因勢單力薄,紛紛消亡。今年4月,省內第一家由政府主辦的孤獨癥兒童康復機構在太原正式運營。但資金嚴重缺位、特教師資匱乏、醫療力量薄弱,種種原因阻礙著孤獨癥兒童救助的前進之路——一個孤獨癥患兒家庭的悲苦遭遇。
難以就醫,難以就學
趙秀蘭(化名)是一個9歲孤獨癥男孩的母親。丈夫是一名電工,月收入800塊錢。自從生下兒子,她一直沒有工作。兒子出生時,全家人特別高興。兒子一天天長大,趙秀蘭卻越來越覺得兒子不正常―――直到3歲,兒子仍不肯開口說話,對大小便沒有感覺,大人讓他撒尿,他又叫又鬧,褲子一提,他就拉。他心情不好時,會猛烈地在墻上撞頭,打人,或者咬自己。他不能看電視,只要看見電視畫面,他就尖叫,抓起東西砸電視。他喜歡不停地把門打開關上,如果沒人管,這一個動作他能做2個小時。他常常把水龍頭打開,目不轉睛地盯著水“嘩嘩嘩”地流。他不接受新鮮事物,趙秀蘭必須把他的舊衣服扔掉,他才肯穿上新衣服。他只走一條路,不認識的路他堅決不走。兒子4歲時,趙秀蘭帶他去醫院接受檢查,被確診患上了“孤獨癥”。了解了孤獨癥的病情后,趙秀蘭眼前一黑,覺得天都塌了。
此后,趙秀蘭走上了為兒子四處求醫的艱難道路。醫生告訴他,孤獨癥是一種伴隨終身的先天性發育障礙疾病。不知道發病原因,也沒有藥物可以治療。但趙秀蘭卻堅持給兒子看中醫,買啟智補腦的藥物。兒子情緒惡劣時,她不得不給兒子服用鎮靜藥。聽說治孤獨癥最有效的辦法是做康復訓練,她四處打聽,在太原沒有找到相關的機構。只要有國內的孤獨癥專家來太原做講座,她場場必聽。聽說青島、北京有很專業的康復機構,她就去聽人家講課。她很想送兒子進這些機構接受專業訓練,但一個月的費用高達數千元。她只能自己摸索,訓練兒子與自己對視,教兒子開口發音,每天讓兒子翻100個跟頭,矯治他的行為,感知輕重,辨別大小、顏色甚至男女。如今,兒子終于能開口喊她媽媽,會騎自行車,會穿衣吃飯,喜歡畫畫、聽音樂。
經濟上的困難沒有壓倒趙秀蘭,心靈上的折磨卻讓她倍感煎熬。孤獨癥康復有兩個途徑,一種是接受康復訓練,另一種是與正常人接觸。為了讓兒子進幼兒園,趙秀蘭受了百般難堪。兒子進第一所幼兒園,趙秀蘭沒有陪讀。第一天,兒子不吃老師喂的飯,又鬧又叫,被老師打了一頓。第二天,兒子被趕了出來。為了進第二所幼兒園,趙秀蘭免費給幼兒園做飯,陪兒子學習,不到一個禮拜,因為受到其他家長的強烈反對,她和兒子又被攆了出來……
如今,兒子該進小學了,她求了好多小學校長,沒有一次成功。趙秀蘭說:“雖然孩子精神殘疾,但他也有接受教育的權利。不上學,以后他就是社會的負擔?!?BR>
一名孤獨癥治療專家的求告 12年沒給她一個答復
1995年10月,山西省兒童醫院康復科醫生杜煥英拿到一份“關于確診孤獨癥的12個標準”的資料。那時,醫學界對孤獨癥的認識少之又少。她正專心致志看著,科里來了一個小病人―――3歲小女孩要做智力測驗。家長的陳述讓她越來越驚訝,孩子的病情,恰與那12個標準吻合得天衣無縫。她馬上建議家長帶孩子去北京市兒童醫院復查,結果顯示,果然是“孤獨癥”―――山西省第一例孤獨癥患者被確診。
杜煥英說,這并不意味著山西此前沒有孤獨癥病人。只是因為認識不足,絕大多數成年孤獨癥患者被當成精神病人送入了精神病醫院。根據全世界比較統一的統計數據1:500來說,山西應該有6萬這樣的病人,兒童約有1萬。
12年過去了,山西在治療孤獨癥方面的醫療力量如何呢?記者對此進行了走訪調查。在山醫大一院、山醫大二院、省人民醫院等大型醫院及太原市婦幼保健院,醫生均建議此類兒童去更加專業的醫院就診。而在省兒童醫院,杜煥英依然是接診孤獨癥兒童的主力醫生。經她手,被確診并接受治療的孤獨癥兒童有110多個。
12年來,眼看著一個個家庭被孤獨癥患兒拖垮,一對對夫妻因為不幸的孩子勞燕分飛,她很早便認識到政府成立孤獨癥兒童康復機構的必要性?!耙环矫?,孤獨癥兒童如果無處接受治療,終將是社會的包袱,早期接受訓練,他們就有回歸主流社會的可能;另一方面,一個孤獨癥兒童背后站立著一個瀕臨崩潰的家庭,政府應該勇敢地承擔起這個責任?!睘榇?,她無數次地奔波在省殘聯、市殘聯、省教委、市教委之間,報告年年打,年年送,卻始終未果。理由很簡單:孤獨癥兒童并不屬于殘疾人的范疇。她曾試圖在山西省兒童醫院成立一個孤獨癥兒童康復機構??稍悍降念檻]讓她不得不打消了念頭:“數百平方米的場地從哪里來?收費如何收?人員如何配置?”
12年來,她的治療理念只能是:把訓練手段當成作業留給家長,讓家長在日常生活中訓練孩子。
一位孤獨癥患兒媽媽的救助試驗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阿―姨―”,“阿―姨―”……4月19日下午3點,董天酈在自己租用的訓練場地里,陪一對孤獨癥兒童的父母,艱難地訓練著孩子的發音。她左手捏著一小塊餅干,右手摟著孩子。餅干是這個孩子最愛吃的東西,這一小塊是“勾引”他叫阿姨的“誘餌”。她每把餅干靠近兒子的嘴唇一次,就說一聲“阿―姨―”。孩子不叫,她就把餅干拿開。但孩子對此聽而不聞,看都不看她一眼,雙眼只緊緊盯著餅干,嘴里發出動物般歇斯底里的尖叫,腳亂跳,雙手本能地拼搶,搶不到,就用頭撞董天酈的胸口。一旦餅干觸到嘴唇,他就伸舌頭舔一下,因為吃不到,尖叫更加猛烈,撞頭的力量更重,跳腳的頻率更高,甚至急得流下了眼淚。
看著孩子著急的樣子,父親暗暗地抹了一下眼淚。但董天酈卻“溫柔地堅持”著,她告訴孩子的父母:“如果妥協,他會得寸進尺。你們就要做‘法西斯’爸爸媽媽?!?BR>
整個下午,孩子兩次開口叫“阿姨”,看上去,董天酈簡直就是一名孤獨癥醫學專家。事實上,她是一名警察,也是一個7歲孤獨癥男孩的媽媽。5年前,發現兒子罹患此癥時,她也曾彷徨、無奈、痛哭甚至絕望。但她很快振作起來,去北京、上海、深圳、廣州接受專業培訓,自己收集資料,學習國外先進的腦功能康復訓練方法,學習營養學、幼兒心理發展、心理學,她甚至因此拿到了心理咨詢師資格證,為了全心全意照料孩子,愛人辭去了律師事務所的工作。全家的開支都仰仗董天酈的工資。而她每接受一次培訓,就需要花費上萬元。在四處求治的過程中,董天酈結識了數百個孤獨癥家庭。2005年8月,她發起組織了一個孤獨癥兒童康復協會,在小店區大馬村租了一間大房子,與幾個孤獨癥家庭共同訓練孩子。很快,這個協會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孤獨癥家庭的加入,在這里,接受訓練的孩子有三十多個,其中,5個康復較好的孩子已上了小學,“有一個還是班里學習成績最好的”。
如今,兒子到了上小學的年齡,加上協會已背負了十幾萬元的外債,董天酈不堪重負,已決定解散協會?!皡f會解散了,我會繼續學習,編寫一些孤獨癥兒童教學的教材,希望對更多的家庭有用!”
一所民間特教學校的試水之行 入不敷出,學校停辦
就在政府缺位的情況下,一些民間人士已認識到成立孤獨癥康復學校的必要性。2003年9月,退休教師宋辰辰帶領自己的女兒女婿,拿出自己多年的積蓄,創辦成立了山西省第一所民辦孤獨癥兒童特教學校―――太原虹升特殊教育學校,注冊資金23萬元。
然而,學校成立之初便表現出了先天不足之癥―――很快,除了租房、聘請教師,送教師外出接受專業培訓,學校的前期投入資金已所剩無幾。孤獨癥兒童的訓練需要大量的器材輔助,為了保證正常教學,大部分器材都是由老師們自己動手制作而成,有一些則是孩子家長捐助的,而給孩子們購買的玩具則是賒回來的。剛剛開學的那個冬天,天天有人到學校催款,宋辰辰一家人就在窘迫中艱難前行。
隨后的幾年里,學校又陸陸續續投入資金10多萬,宋辰辰負債累累。但由于教師工資太低,學校逐漸從內部瓦解,加上學校收費太低,入不敷出,到今年年初,宋辰辰不得不停辦學校。惟一讓宋辰辰欣慰的是,在她訓練過的30多個孤獨癥兒童中,兩個上了正常的幼兒園,兩個進入正常小學學習,1個在弱智學校就讀,其余的生活自理能力大大提高。
一家政府康復機構的熱身運動 總共4個老師8個娃
2005年年底,孤獨癥終于被列入中國殘疾人目錄。2007年1月,中國殘疾人基金會聯合國家六部委聯合決定,“十一五”期間,在全國31個城市依托現有機構建立孤獨癥訓練實驗點。2007年4月20日,太原市語言聽力康復中心接到正式通知,被確定為山西省首家孤獨癥兒童定點康復機構。自此,山西省第一家孤獨癥兒童康復訓練定點機構終于成立。
事實上,早在2006年9月,太原市語言聽力康復中心已經開始了“熱身運動”。他們從對聾兒進行語訓的特教里,抽出4名教師,赴北京、上海、青島等地學習。該中心主任李文平稱,由于剛剛起步,并不是每一個來這里的孤獨癥兒童他們都照單全收,目前只收了8名癥狀較輕微、情緒較穩定的孩子,“老師也處于摸索經驗階段”。
據了解,省內目前尚無高校設立孤獨癥兒童康復訓練的相關專業,從事這一職業的老師都是“半路出家”,師資匱乏。資金缺位也同樣嚴重,“省殘聯給了五千,市殘聯給了三四萬,但1個老師出去培訓1個月的費用就需要1萬。孤獨癥兒童這個群體太需要政府和全社會的關注了!”李文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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