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閉兒的語言你永遠不懂

　　“咿——”

　　這是一種有些奇怪的聲音。它好像有什么曲調，又好像只是無規律的音調扭曲。有時候這聲音比較低沉，聽起來像“哦”，有時又高一點，聽起來像“啊”。

　　大多數時候，這只是一個音量幾乎不變的吟唱。如果你沒有試圖從中探尋什么含義，那這無休無止的聲音多半會使你心煩意亂。

　　聲音的源頭是美國女子阿曼達·拜格斯（Amanda Baggs）。這位27 歲的女子有一雙大大的眼睛，留著一頭深色的短發?！斑@是我的‘母語’?！痹谝徊棵麨椤段业恼Z言》的視頻配音里，阿曼達說。

　　阿曼達是名自閉癥患者。這種先天性疾病正在影響著越來越多的人，甚至有最新的統計數據稱，每150名8歲兒童中，就有一人患有自閉癥。

　　如同疾病名稱所表達的那樣，大多數自閉癥患者難以與他人建立正常聯系，也有嚴重的語言障礙。不過，在阿曼達2007年自己拍攝的短片《我的語言》中，人們第一次聽到了自閉癥患者的聲音。這部8分鐘的短片試圖通過各種不同的片段，展示普通人所無法理解的，屬于自閉癥患者自己的“語言”。

　　這些語言有的帶有很大的聲響，比如，用手在黑色的鍵盤上不斷掠過，就像彈奏琵琶時一次又一次地拂過琴弦。當然，所發出的聲音，只是沒有旋律的“啪啪”聲。

　　這種“語言”還有可能是推著紅色積木在地板上滑來滑去所發出的摩擦聲，兩只手指夾住抽屜的把手，不斷旋轉再旋轉，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以及不斷撥動書頁時，紙張快速掠過的“嘩嘩”聲。甚至還可能是金屬圈在水泥墻上來回摩擦所發出的聲音，刺耳到讓人忍不住立刻捂住耳朵。

　　另一些時候，這些語言卻是安靜的。鏡頭里，這個胖胖的女生可能只是不斷拍打一條被吊起來的小繩子，或是用一張小紙片反復敲打玻璃窗。甚至有時候，她手里什么也沒有，只是扭曲著手指在窗前晃動，像是要把什么甩出去，或者想要抓住什么。

　　沒有人知道答案。窗外只有一棵大樹，舉著光禿禿的枝條立在那里。

　　只有在短片的配音中，才能聽到阿曼達的解釋。在自閉癥患者的語言里，并沒有用來“描述”的詞語?！拔抑皇怯米约旱纳眢w與周圍‘每一樣’東西進行互動?！卑⒙_說。

　　在她看來，這種互動并非刻意，而是一種“持續的反應”。它可能是手指的觸碰，也可能是聲音的“合唱”，比如那個常人無法理解的“咿”

　　“諷刺的是，我對每一樣事物作出的這種反應，卻被解讀為‘自閉’，”阿曼達說，“而如果我把反應的范圍縮減到一個非常小的范圍，人們才會覺得正常?！?/p>

　　這讓她非常不滿?！斑@世界上本來就存在著思維和互動的不同方式，它們都有自己的價值?！彼踔吝€在影片結尾做出了一段“強有力的聲明”：“只有不同類型的人格都被承認，才可能有真正的正義和人權?！?/p>

　　不過，即使是這段“聲明”，也是阿曼達在鍵盤上慢慢敲入字符后，由電腦自動朗讀出來的。這個女孩在短片中抱怨，自閉癥患者只有“學習了你們的語言，才能讓你們了解、關注這一切”。而在生活中，她也完全無法用旁人可以理解的方式表述自己的想法，很多人甚至判斷她是“低能”。

　　很少有人知道，這些被稱為“自閉癥”的人，其實并沒有真的把自己封閉起來。他們有表達的欲望，只是找不到合適的途徑。

　　阿曼達或許找到了一種辦法。這個短片在Youtube網站上吸引了超過80萬次的點擊，也引起了巨大的反響。有人評論說，這是“自閉癥病人第一次自己打開了那扇緊閉的門。門背后是我們不認識的世界，奇特而美麗”。

　　遺憾的是，阿曼達身邊的人們，只能看到這個她對著窗戶，前后甩著雙手，或是把臉埋在一本打開的書里，不斷地俯仰身體。他們聽不到別的聲音，除了那個似乎永遠不會停息的，不知道內容的音節。

　　“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