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把自己心靈的門關閉了

 　　從夏先生家里出來，天色已晚。我和攝影記者楊眉都很感慨。這是“兒童中心”第一次走進家庭，下午的生活，很安靜，也很觸動。不知這個孩子的未來會如何。出門的時候，夏先生告訴我們，今天 （2009年12月16日）是女孩的生日。

　　李燕坐在出租車里，沒有說話。

　　我們的到來，也許是女孩最好的生日禮物。實在是太巧了。

　　我與孩子接觸下來，覺得孩子對語言是有感覺的。尤其是她發“紙杯”那個音的時候，對我還是很震撼的，因為似乎有點快。那個聲音聽上去，顯然是喉嚨很久都沒有使用過了。以我的經驗，孩子應該與我相處二、三個小時后才會有反應，而這個孩子這么快，這讓我嚇了一跳，也讓我對她有信心了。

　　女孩對語言是有感覺的

　　星期日：李燕，談談你今天下午的感受吧。

　　李燕：我看到孩子的第一感受是，這個孩子把自己心靈的門給合住了。通過一下午的活動，我感覺這個孩子是有意愿與人合作的，只是她很恐懼。至于她爸爸一直關心的，孩子語言上的問題，我們看到她語言上是有問題的，她不說話。我對此也很好奇。問她爸爸，孩子是否對語言有意識，她爸爸顯然不理解我的問題。我與孩子接觸下來，覺得孩子對語言是有感覺的。尤其是她發“紙杯”那個音的時候，對我還是很震撼的，因為似乎有點快。那個聲音聽上去，顯然是喉嚨很久都沒有使用過了。以我的經驗，孩子應該與我相處二、三個小時后才會有反應，而這個孩子這么快，這讓我嚇了一跳，也讓我對她有信心了。

　　星期日：印象中，我們進去，她醒來十分鐘后就說“紙杯”了。

　　李燕：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后來女孩就再也沒說過有意義的話，她后來又說了“擰”，但很不清晰。但我已經很欣慰了。你注意到嗎，我一開始，對她說“紙杯”，“紙杯”，我就在觀察她，她是對我有興趣的。我就又對她說“倒水”，“喝”，她也是有興趣的，而且也喝了水。但后來，我再說話的時候，那個孩子就沒有那么大的反應了，我就知道，我不能跟孩子說得太多，那樣會把她嚇回去的。之后我就試著跟她有個連接，看看她的反應，但我捕捉不住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很快飄過去了。但在這個過程中，我觀察到這個孩子對環境是有反應的，不像她父母說的那樣對環境沒反應。比如她看你，看楊眉，但是她努力地回避這些。當我倒水的時候，她是很專注的。我那時判斷，她是對我的語言感興趣還是對我的動作感興趣，我發現是對我的動作感興趣。于是我就把我的動作與她的內在配對，比如“倒水”，“壘高”。

　　星期日：這樣對她的說的時候，你發現了什么？

　　李燕：在這一過程中，我發現她的感覺還處在空間的敏感期里，包括她把手放到小洞洞里。還有一個細節，她第一次拿到杯子的時候，她嘗試著把手往杯子里塞。這個動作表明，這個孩子一直在嘗試找到一個活動，與她的內在配對。但在她的生活環境中，成人沒有觀察到這些，或者說即使觀察到了，成人也用自己的觀念為這個行為定義，就是或者好，或者不好，而沒有給她發展的機會。你會發現，她爸爸媽媽也說，這個孩子今天太正常了，平時不是這樣的。那我的理解是，這個孩子在下午找到了與她內在配對的工作，所以她就很安靜和專注，沒有破壞性的能量。

　　孩子的父母很焦慮

　　星期日：說實在話，這個要求對家長來說太高了。

　　李燕：當然，是這樣的。一下午的接觸，我也觀察到，孩子的爸爸媽媽都已經很盡力了，但顯然，他們還沒有能夠把注意的焦點放在孩子身上。

　　星期日：這個要求就更高了。我敢說，大部分的家長都沒有辦法做到把焦點放在孩子身上。

　　李燕：是的。成人看上去在照顧孩子，也會幫孩子做很多事，但如果我們深入探討，我們就知道，成人的內在是怕臟、怕麻煩的。這些行為的背后有一個潛意識，就是希望孩子像他們希望的那樣，希望孩子聽話、不亂弄。這個時候，成人注意的焦點就不在孩子需要什么上了。所以，很多孩子盡管有成人的照顧，但實際上是缺乏關注的。孩子的爸爸說那么多，也表明他非常焦慮，急于得到一個答案，就是“我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閉癥”。

　　星期日：但你沒給他答案，為什么？

　　李燕：因為我覺得在這么短的時間給出任何答案都是很草率的。但我知道，這個孩子的心靈是封閉的，我也能猜到背后的原因。爸爸在描述孩子的奶奶為了一件小事，可以嘮叨一天時，你能感覺到那是一個意志力很強的人。在這樣一個意志力很強的人面前，不聽、不說才是最安全的。

　　星期日：事實上，就算孩子已經確診為自閉癥孩子，你們這個教育也是有效的。會有什么不同之處嗎？

　　李燕：有，我們對這個孩子的關注會更多一些。因為自閉癥的孩子特別敏感，特別需要安全感。孩子雖然屬于一個班，但園里所有的老師都會與他打招呼，這樣孩子就會覺得在園里的任何地方都是安全的。

　　會發生什么呢？

　　星期日：你們機構收過自閉癥兒童嗎？

　　李燕：有，不只一個?，F在我們寧夏的幼兒園里就剛接收了一個被診斷為自閉癥的孩子。

　　星期日：情況怎樣？

　　李燕：我現在的工作是督導我們園里老師的工作。這個月，我在上海園指導工作，但我還會在電腦上看寧夏園老師傳來的文章。

　　星期日：文章都寫些什么呢？

　　李燕：主要是帶班老師記錄她們對孩子情況的觀察和總結。我今天看到，那個孩子的三個帶班老師傳來的文章，就能看到這個孩子的變化。比如說他語言的變化：剛入園時，他什么都不會說，就流口水，哭。發展到后來，老師說什么，他就說什么，但他不知道說的是什么。比如，他會說，“別人的東西不能拿”，但他還會去拿。慢慢發展到這個月，他已經入園三個月了，他會表達：丁丁想媽媽了，丁丁難過。這是很大的變化。其實是他對規則能夠內化了。比如說，他會先問別的小朋友，能與他一起分享嗎。這個孩子是被診斷為自閉癥的。這個月，老師發現，老師一與別人說話，他就會去打那個人，不讓老師跟別人說話，他要占有老師。這個行為說明，他在最初與父母形成依戀關系時，他沒有建構?，F在，他在補。

　　星期日：這個你再具體說說。

　　李燕：在心理學里，兒童在6個月前應該與父母，確切地說應該是母親建構好依戀關系。按我們的說法，就是兒童要與母親建立連接。如果這個連接沒有建立好，這個人一生都會沒有安全感。兒童特別是在2歲時會占有母親，這是很正常的。因為他認為媽媽是他的。但這個孩子很顯然沒有與母親建立好依戀關系?，F在他在安全的情況下，開始占有老師。這個老師如果幫助別的孩子，他就會打那個孩子。他現在在一個發展的階段，我覺得挺好。這一系列的行為，我更加堅定，他不是自閉癥。

　　星期日：李燕，青青的父母打算送孩子去幼兒園。

　　李燕：那會發生什么呢？我很擔心，如果這個孩子去一個不適合她的幼兒園，那她很難康復。

　　星期日：你怎么看？

　　李燕：因為沒有人可以那樣對待她。

　　星期日：她需要什么？

　　李燕：更多的愛、關注、陪伴和等待。

　　星期日：當聽到今天是孩子的生日時，你怎么想？

　　李燕：我不知道，真是太巧了，會發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