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孤獨 連載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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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過之上二年級的時候，我又離開了縣城，到北京工作了。一年中能看到他的時間更少，教育他的重任，完全落在了妻子身上?？紤]到妻子本來多病，我開始讓她長休病假。這樣錢是掙的少了一些，但是與她的健康和孩子的成長相比，后面二者肯定更重要一些。

在京城飄來蕩去期間，何過之的每一次進步，妻子都會通過短信傳達給我。收到這種短信，是一個漂泊者最幸福的時光。內容往往是何過之今天又說了一句以前從沒聽說過的話如何如何。比如妻子告訴我，某晚上在看電視劇，何過之在被窩里閉著眼準備入睡。電視劇中間出來廣告，妻子想兒子快睡了，就沒有換頻道，沒想他一下子從被窩里跳起來，批評他媽媽：“不準看廣告”。這一方面是他語言的進步，另一方面也是我們制止他不良習慣的勝利果實。

他居然學會說我母親是“老東西”，這種語言先不考慮他用得是否妥當，主要是他從同學，或從動畫片中撿來的并且用到了一個句子中間，這就是值得欣慰的。當然他說出來之后，他媽媽會告訴他這樣說不正確。更多的語言是充滿了童趣，比如電腦里的瑞星小助手，長時間不理它，它會發出打鼾的聲音，有一天何過之大聲叫“媽媽，電腦睡著了！”讓人忍俊不禁。

還有一次妻子告訴我，何過之干了壞事，妻子批評了他，可能還動了手。何過之大哭之余，大呼“給爸爸打電話”，想來是要到我這里來投訴。我離家后，這句“給爸爸打電話”他用過很多次，停電了，他這樣提醒媽媽。電腦壞了，他也這樣提醒媽媽。因為他知道這些問題過去都是我在處理，與他要求打投訴電話的含義是不一樣的。不管怎樣，他能說這句話，證明他還是動了腦筋，在想問題，不是像孤獨癥表現中的那種刻板語言，這都是我們做父母的最愿意看到的。

遺憾的是，這些都只能通過妻子的電話或短信我才能了解。何過之很難和我通電話，每次我打電話回去，想聽聽他的聲音，他媽媽都得叫半天，他才肯到電話前來，拿起話筒，高興的話會響亮地叫聲爸爸，就不知道說什么了。問他簡單的問題，比如吃過飯沒有，冷不冷，他還能回答，最多一次回答了五六個這樣的問題。一問他學習的事，就丟下電話跑了。不高興的話，再怎么叫他也不會來聽電話。

也有主動想和我說話的時候。如果他特別想我給他買玩具，一見到他媽媽在給我打電話，就高興的跑來和我通話，只聽他在電話里嘰嘰咕咕說了兩句，我沒聽清，再追問，已經跑遠了，經他媽媽翻譯，我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這時的愛好明顯地多起來。愛看動畫片，像《貓和老鼠》，他和大人一樣百看不厭，看到可笑之處，他也“咯咯”地笑個不停，相信他是看到了可笑的原因。每天下午放學回家，第一件事，是打開電視看動畫片。他自己會使用遙控器，或者直接在電視上操作。這點本事仿佛和一般孩子不相上下，不同的電視，不同的遙控器，他拿上手很快就會操作。他也清楚我?？吹捏w育頻道的節目號是幾，能很快地換到上面去。到后來有些不是動畫片的節目他也能看一些，常常和媽媽搶電視看。在家里有時會聽到他大聲嚷嚷，“危險！”“有壞蛋！”

不僅在電視上看，他還會用電腦上網去搜索動畫片看，最早是看《蠟筆小新》。我專門觀察過他是如何找到的。他開電腦后，會熟練地連接網絡，打開百度搜索頁面，換輸入法為微軟拼音，輸入“蠟筆小新”四個字，點擊搜索，出來結果后，點擊其中一個，還會換成全屏收看。這些我肯定沒有教過他，他媽媽可能還不會完成同樣的任務。要么是看我用百度搜索過別的內容，要么是看他表弟用過同樣的方法看動畫片。不管是從哪種途徑學會的，都不容易，我教過別人用電腦，知道教會一個人用電腦是比較難的事。

何過之最早接觸電腦是在七歲左右，之前在電腦上胡亂敲打不算。我接觸電腦的時間長，家里有電腦卻還是2004年的事。堂弟送我一臺電腦，里面裝有一些游戲。我過去從不玩游戲，恰好那段時間我比較閑，就學著玩一些。這時何過之就在旁邊看。我都記不起游戲的名字了，是那種單機版的角色扮演游戲，要砍柴種田什么的，反正比較復雜。玩過一段時間我就不玩了。我一離開，何過之就玩上了，雖然他不明白其中的規則，但是完全模仿我的操作，玩得津津有味。我深知一些正常的孩子陷入游戲中不能自拔，怕他著迷，就把游戲的進入快捷方式隱藏起來。等不了幾天，我發現他照樣進入了。我又把游戲刪了，但是不徹底，居然有一天他在電腦里找了個畫面質量較差的玩起來，我都不知道是藏在哪里的。只好把電腦完全格式化了。他嚷了幾回，這才罷了。

他對電腦的興趣一直不減，所以才會有上幼兒園和小學時都要在課間去看電腦的事。除了看看動畫片，最近也學會了在網上找小游戲玩玩。本來準備制止，發現他玩一個把小時，就關機或者做別的事了，既然不著迷，也就由他去了。

14

也許是小時候孤獨癥癥狀的影響，記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何過之開始對發動機之類的機械有興趣起來。孤獨癥的典型癥狀之一，就是孩子喜歡看轉動的東西，比如電扇。何過之也喜歡。不過在我們的制止下，加之后來進了城，城里吊扇之類的也不大常見，這惡習慢慢消失了。他的興趣轉到了發動機一類的機械上，我就不好再去制止了。

最早是愛看汽車，特別是想看汽車的發動機部分，街上停著的汽車，他總要繞著圈看個仔細。最后一般要蹲到汽車前部，偏著頭看發動機的下部。如果不催促，他會看上一兩個鐘頭。帶著他在街上走，每過一輛車，他都會注意是什么樣品牌的車，遇到熟悉的，他會說一出品牌名字，東風日產，一汽大眾，這些是耳熟能詳。有一次我開一輛雅閣車到我家樓下，讓家里人從五樓把東西扔給我，我取了東西就走，清楚聽到他在樓上陽臺大聲吆喝“廣州本田，是廣州本田”。

坐車的時候，一上車他的注意力就在儀表盤上。我們縣城里的出租車都是混合動力的，好多車加了天然氣，就沒有加多少汽油。有一段時間，他一上車就嚷，我始終沒聽清楚。重復若干次后，我才聽明白，他是在說“爸爸，出租汽車沒油了！”，因為這些車的油表都顯示油量很低。坐一回出租車他會說很多次，特別煩人，后來我給他講了很多次，說這些車是用天然氣的，他才好象明白了一些，沒再說這話了。

常見車的儀表盤他全都認識。最讓我吃驚的是，有一次我開一手檔車，他坐在副駕上，我一換檔，他居然知道我是用的幾檔。不知道這些知識是誰教他的。車子一開起來，他對駕駛者的每個動作都是全神貫注，有一次竟然還用一塑料桶模仿方向盤的操作。最長一次他關注駕駛達七八個小時，從我老家縣城一路觀察到西安。要是他學習起文化知識來，注意力有這么集中就好了。

其實他對拖拉機、柴油機之類更感興趣。何過之上網，不一定是先看動畫片，一般是通過百度搜索柴油機的圖片，然后下載到電腦中。我家的電腦上存有上千張的柴油機的圖片。最近我才發現，他把這些圖片還進行了分類，單缸柴油機，多缸柴油機，拖拉機分別有文件夾保管。我仔細看了下，還真不交叉，多缸柴油機就沒有一張是放在單缸柴油機的文件夾里面的。在和他共同欣賞這些圖片時，他還能告訴我，這是朝陽柴油機，那是玉林柴油機。

上網看一會圖片，他會再看視頻，就是網上的關于柴油機修理的講座，都不知道他最早他是如何找到這些視頻的，這個我肯定他表弟也不會找，因為那孩子不喜歡這些?，F在，他常常在家里觀賞這些視頻，把聲音開得老大，非要聽清講課人的話，并不只是停留在看看玩意兒的份上?？吹枚嗔?，也小有收獲。讓他背起這些發動機的零件名字，一背一大串。一次我指著發動機讓他辨認，我知道的他都知道。他甚至會回答故障原因，比如發動機冒白煙，藍煙，黑煙分別表明發動機有什么問題，他回答得頭頭是道，都是從這些視頻講座里學來的。

不僅看，他還要實踐。在他多次要求下，給他買了維修工具的玩具，扳手，螺絲刀之類，一有時間他就玩這些。不過還不滿足，還要求得到扭力扳手，套筒之類，多次申明要去工具店。家里買回來的汽車玩具沒一個完整的剩下，全被他拆開了。今年春節的一天趁我不注意，竟然拆開了家里電烤爐，當時還帶著電，我在暴怒之余，狠揍了他一回，是想讓明白帶電的東西是不能隨便玩的。5.12地震期間，縣城里房間不敢呆，大家都睡馬路，學校也停了課，這下何過之沒玩的了，非常不高興，他媽媽就把他到汽車修理廠去，一呆就是一個下午，一點也沒有想走的意思。

他還有理想。多次在她媽媽面前說 “媽媽，我要發明單缸柴油機”“媽媽，我要發明小汽車”之類的話。他在考慮將來，我們做父母的，其實早也憂慮這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