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孤獨癥兒童母親對溝通的看法

劉美  譯

這是由一位自閉癥兒童的母親親自寫的，記錄了她的孩子Andrew是如何從無語言到有語言，到現在能和人交談的訓練過程。雖然沒有很詳細的描述，我們也可以體會到在這個過程中每一個人所付出的巨大的努力和心血，包括Andrew自己在內。

每一位家長都極其重視孩子語言方面的訓練，但語言的訓練又是如此的困難，希望通過這篇文章，能給大家帶來一些信心和幫助。

當Andrew兩歲半的時候，他還沒說過一句話（雖然有些奇怪的動物的聲音，像“moo”、“baa”），兒科醫生建議我們去咨詢一個他認識的叫Roberta Poster的語言訓練師。

幾個星期后，我們和她有了一次長談，Roberta說“他會學會說話的，但不會是在一夜之間，而是需要幾年的艱苦努力?！?o:p>

事實證明她并沒有夸大其詞。

學習語言，很困難，但值得。

當Andrew開始學習說話時，我們并不知道Dr. Koegel回來了，但Roberta使用的教語言的方法和他的很相似。

在那之前，當Andrew想要什么東西時從來不用手來指，而是把我們帶到那個東西面前，以此告訴我們他想要這個東西，或者舉起他的手等著我們有所反應。例如，當他想要某個玩具時，他就舉起胳膊等著，非常有耐心地，直到有人注意到并達到他的目的?？雌饋硭肋h不會變得更主動一些。（對于他總舉起手的行為，他的作教師的叔叔總是大喊“對，就是你，坐在后面的那位。你有什么問題？”）

Roberta說當他讓我們去廚房或坐下來吃東西時，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要跑來跑去地給Andrew拿果汁或食品。我們必須學會等待他做出明確的嘗試去說出他想要什么。

每當他想要橘子汁時我們都這樣做——他非常迷戀橘子汁——不久之后他就說出了“Ju”，接著，最終說出了“Juice”，在此之后不久，他說出了他的第一個詞“Orange juice”。

讓他說“ 媽媽”，可能需要一輩子。我也許是錯的，但我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對的，直到有一天Andrew 4歲的時候開口叫“媽媽”。雖然那聲“媽媽”和其他孩子叫“媽媽”的方式不一樣。如果你指著我問他我是誰，他會說“Mammy”，就好像人們在說某件玩具或電視上的人物。但經過了很長時間之后，他懂得了用這個詞把我叫到他的身邊。

那是一段艱難的歲月，年復一年的聽著從你的孩子嘴里喊出來的“Mammy”沒有感情。幸運的是，他喜歡我擁抱他，經常會在我的臂彎中睡著，使得我知道他愛我，即使他不能用語言表達出來。

精簡、精簡、再精簡

Roberta告訴我們在和Andrew說話時要使我們的語言盡可能的精簡。她要求我們不要說復雜的句子，如“我們不想你這樣打別人hit，因為你會傷害到其他的人”，而是要我們用關鍵詞，如“不要打don’t hit”。

看起來這個方法幫助了Andrew語言的發展，而且也確實引起了他的小弟弟的思考。Leo降生的時候正值Andrew開始進行語言訓練，而且我們精簡、夸張地說話方式使得他在兩歲時說話就像一個專家。

不管怎樣，Andrew開始使用大量的詞語了，而且不久之后，甚至說得比他能理解得還多。我并沒有意識到這有什么奇怪的，直到我又有了第三個孩子，這才意識到孩子在出生后的頭幾年里，經常是懂得的比說得多。而Andrew并不是這樣。命名事物和精簡的句子——主語—動詞—賓語——現在對他來說已經很容易了，但對于人們跟他說的稍微復雜點兒的句子的理解……卻仍然很難。一個簡單的兩步指令——“撿起你的鞋，放到你的房間里”——就會讓他特別困惑，即使他認識這個句子中的每個字。

模仿語言

隨著他詞匯量的增加，Andrew 學會了一些簡單的句子。不盡如人意地是，他說的大部分話都只是重復我們所說的。

跟我們一起工作的專家解釋這個現象叫做“模仿語言／鸚鵡學舌”，他說Andrew把一個句子看成是一個整體而不是各個部分所組成的。一個由三個單詞組成的句子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很長的具有一定含義的“詞”，他能記住這個“詞”的意思卻不了解它有不同的語法成分。

因此代詞對他而言根本就不代表任何意思。如果我們說“你想要什么？”，他會說“要什么”來表示“是的”的意思。我們稱他“你”，我猜想他認為這個“you”就是用來稱呼Andrew的。

不久之前，我和我的丈夫一起看了我們在夏威夷度假時拍的錄像，Andrew那時已經是四歲多了，當他和他的小弟弟一起在旅館的陽臺上玩Play—Doh（一種類似橡皮泥的玩具）時，我們問了他們很多問題，并且用錄像機錄下了他們的回答。從錄像上所看到的讓我很震驚，在十分鐘的錄像里幾乎Andrew所說的一切都是在鸚鵡學舌。我都已經忘了他這樣說話已經很久了。然而同時，他兩歲的小弟弟在一旁喋喋不休，不停的問問題、描述他的奇思妙想。如此驚人的對比！

但還好，Andrew一直在進步，慢慢地他越說越多，逐漸地學會了不僅僅是重復短語而是做出適當的反應。我們同時有兩個優秀的語言治療師，他們都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和心血在Andrew身上——第二個治療師Christing Stanton一周來三次，他們在Andrew的房間里做游戲和聊天，每時每刻都在幫助Andrew獲得新的單詞和短語。

Dr. Koegel的建議：提高主動性

當Andrew五歲時，我們第一次帶他去看Dr. Koegel。她坐下來和Andrew聊天，和他一起玩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我記得他們之間的一次對話，好像是這樣的：

“What did you do last night, Andrew? （Andrew，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I see a movie.（我看了一部電影。）”（他還沒有掌握過去時態）

“what movie?（什么電影？）”

“Toy Story（玩具總動員）”

“Did you like it?（你喜歡看嗎？）”

“Yes.（是的。）”

“That’s great. You know, I saw a movie last night, too.（真棒，你知道嗎，我昨天晚上也看了一部電影。）”

沉默。Lynn滿懷期望的等著，但Andrew什么也不說，直到她問起其它的問題。

過了一會兒，Lynn 跟我們說，“我認為Andrew缺乏主動性——他很少問我問題。對于大多數孩子來說，問問題在他們的言語中占著相當大的比例，但Andrew的提問很少，這真是個問題！”

她接著解釋說，孩子主動性的提高會給其它方面都帶來顯著的進步。

Lynn說：“你要教Andrew問問題”。

教Andrew問問題

Dr. Koegel告訴我們可以通過提示他向別人提問的方式來增強他的主動性，這樣做比較簡單。如，“Andrew,你問問她喜歡那部電影嗎？”、“Andrew,他剛才說他的腿受傷了，你問問他是怎么受傷的？”、“你問問Nellie姨媽在Ojai（一個地方）玩得高興嗎？”等等。

接著我們就開始實施起來。Andrew是一個聽話的家伙，你叫他說什么他就說什么。當我們叫他去問別人問題時，他就會上前去提問。我們也要求其他的治療師在他們給Andrew上課時也提示他問問題。這樣做起來很簡單，而且取得了驚人的效果。在這樣提示了幾個星期后，Andrew開始自己提問題了，而且越來越多。就好像他突然意識到提問是種很有趣的信息交換的方式，而且他好像對此有點上癮——這對他的語言的發展帶來益處，更好的是促進了他的社會性的發展。

曾經有一段時間達到了這樣的程度--我都希望他能不問問題.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在這之前可以在ANDREW面前無所不談,確實是無所不談.而他總是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把我們忽略掉. 然而在我們對他進行了訓練之后,他總是想知道我們在聊什么,誰要去什么地方,我們為什么那樣說,為什么那樣做,等等等等.我們不得不開始注意在他面前說什么話了！

他長大了。

Andrew現在的語言情況

Andrew十一歲的時候，他可以向我解釋他在繪畫中用到的明暗對比法（我都不懂什么是明暗對比法）。他有強大的詞匯量，他是個斯文的健談者，會確保自己的問題和回答一樣多。

但仍有些事情在提醒著我們語言對于Andrew來說是多么的艱難。不同于大多數人，他經常會說了一半停下來糾正自己，這時他經常會回到句子開始的地方再重說一遍。他很清楚當他在說什么事情說到一半停住時，要說“on topic（回到正題）”來為他偏離了正在進行的話題表示歉意，即使他所提及的與剛才正在說的內容極其相關。（這是他的訓練內容，因為他總是會跑題，把談話轉移到他自己喜歡的話題上）

介詞對于Andrew來說一直都是個大難題，直到Andrew與此作斗爭，我才意識到我們的語言是多么的復雜：表示事情發生在星期幾時用“on”——on a Monday，在哪個月時用“in”——in October，在哪一年時用“in”——in 1997，表示在周末時用“over”——over the weekend,表示一個具體地點時用“in”——in Missouri，表示在海邊又要用“on”——on the beach,等等等等。對于Andrew來說，誰要是用了兩個表示時間的詞匯，他的語言就變得很難理解和記憶，這些區別記起來就好比我學習一門我從沒聽說過的外語中的不規則動詞那么難。

在Andrew七歲或八歲的一天，他學會說“orange juice橘子汁” 已經好幾年了，但卻突然說成了要“orange juss”，就好像他突然忘記了怎么說這個詞。我立刻糾正了他，他很快又重新記住了正確的說法，但這件事讓我意識到對于他來說，維持他艱苦獲得的語言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

他是如此令人驚奇。他興奮于長談、與人通電話，在拼寫考試中拿100分，是一個你從未見過的有禮貌的孩子。（Rote給人的印象非常好，因為他總是說“請”和“謝謝”）。大多數見過他的人都不敢相信，他在兩歲半的時候還完全沒有語言、兩年后還仍然嚴重的語言模仿。但我們有錄像帶為證。

每天臨睡前，當我跟他說晚安時，他都會說“我愛你，媽媽”。

完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