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一點通:
兩米長鐵鏈是他的生活半徑 因頻頻惹禍，“缺心眼”的張豪被家人用鐵鏈拴住，至今已有5年多
說罷這番話后，電話那端傳來一陣哽咽聲。
現場兩米鐵鏈拴張豪
昨日上午１０時許，記者驅車來到群山深處的狄莊村，一瘦弱男子迎了上來，他就是張鎖。張鎖所在的小張莊是一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現年５０歲的張鎖住在村子東南角。距張鎖家還有５０多米遠時，記者聽到院內傳來喊聲：“爸，爸回來了——”“這孩子，耳朵特別尖，老遠就能辨出我的腳步聲?！弊咴谇懊娴膹堟i向記者解釋。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推開張鎖家虛掩的院門后，記者還是被眼前的情景震驚了：房檐下，走廊一角是一床被褥；床邊站著一個正手舞足蹈的“大孩子”，他的脖頸處套著一個用大鎖鎖著的鐵圈；一條近兩米長的鐵鏈系在鐵圈上，鐵鏈的另一端在房柱上牢牢地固定著。
“奶奶，來客了，遞煙?！边@個“大孩子”見到外人顯得十分高興。
記者上前詢問：“會寫１嗎？”“會?！薄皶懀矄?？”“不會?！薄敖猩?？”“張豪?！薄岸啻罅?？”“不知道?！薄盀樯端┠?？”“有病，病好了就不拴了?！薄按逋馐巧?？”“山?！薄吧酵馐巧?？”“不知道?！薄奥犝f過城市嗎？”“啥是城市？”
一旁的張鎖傷心地插話說，張豪今年２０多歲了，智力僅僅相當于幾歲的娃娃。５年來，張豪以鐵鏈的長度為活動范圍，與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絕，對外面的變化一概不知。
家人他曾大鬧小山村
“孫子整天像狗一樣被拴著，俺心里刀割一樣難受?！睆埡溃福矚q的爺爺張建對記者說，張豪兩三歲時很聰明，人見人愛。４歲那年，發了一次高燒，燒了四五天，吃藥打針退燒后，張豪就變得有些遲鈍了。６歲那年初春的一天下午，張豪拽著馬的尾巴玩時被馬彈了一蹄，額頭被踢得直冒血，在當地醫院縫了很多針。從那以后，他變得越來越任性，不分好歹，想干啥就干啥，還經常搞惡作劇。
說起孫子張豪的惡作劇，８５歲的奶奶阮五妮一臉無奈：山村里，家家戶戶都喂牛，到了夜晚，張豪常常趁人不注意把拴牛繩解開，害得全村人整夜到處找牛。山村人家都是燒柴做飯，家家戶戶都備有柴草垛，張豪有時用火點著柴草垛取樂，折騰得全村人擔水救火。小山村里隔三岔五會來些山外人，張豪變著法子去捉弄人家。有一年冬天，村里來了一個賣油的，張豪將賣油人用的秤砣扔進水塘，害得他爸跳進刺骨的塘水里摸了大半天……
阮五妮說，張豪因“缺心眼”，幾乎天天搞惡作劇，有時候甚至打傷人。一次，張豪在村民張某家的豬圈旁玩耍時，被張某拍了兩下。張豪當即撿起一塊磚頭，把張某的頭砸了一個窟窿，家里人為給張某治傷花費了１０００多元。
張鎖拴兒之時淚滿襟
張鎖說，張豪隨時隨地可能惹禍，全家人整天為他提心吊膽，擔驚受怕。２０００年，張豪１７歲時，考慮到他的力氣越來越大，一旦鬧騰起來就可能出危險，家人狠了狠心，于當年１１月１５日深夜趁其熟睡之機，用早已預備好的鐵鏈將他拴了起來。
回憶拴兒子那夜的情景時，張鎖泣不成聲：“我在集市鐵匠鋪專門為張豪打制了一個鐵圈，曾多次在自己的脖子上試，可面對兒子就是下不了手。２０００年１１月１５日深夜１１時許，我和孩子他媽抱頭痛哭后，把鐵圈套在了熟睡的張豪脖子上。落鎖時，我的手在一個勁兒地發抖。第二天，被拴著的張豪一直哭，全家人在一旁跟著哭，一整天全家人都沒吃飯?！?BR> 在張豪家，記者一直未見到張豪的媽媽康慧琴。張鎖說：“我逼妻子外出打工去了。在家里，她看見被拴的兒子就流淚，愁出了一身病。她若再不外出，恐怕命都保不住了?！?BR> 據張鎖介紹，近２０年來，他曾多次請山村醫生給兒子看病，可醫生看后也沒診斷出孩子到底是什么病。因實在拿不出太多錢，到現在也沒敢到山外的大醫院去看病。
中午吃飯時，張鎖先給張豪盛了一碗面條端了過去，正在把玩鐵鏈的張豪傻笑著接過飯，有滋有味地吃起來。張豪吃罷面條，張鎖端來一盆熱水，給他擦洗臉和手。
記者走近張豪，看到他脖頸處雖長期套鐵圈，但沒有起繭，也沒有掙扎時留下的傷痕。被鐵圈套著、鐵鏈鎖著的張豪顯得很平靜，似乎習慣了這種特殊環境和生活方式。
張鎖說，兒子被拴之初，顯得心情有些煩躁，后來就慢慢地習慣了。因一年四季張豪都被拴在屋檐下，家里人覺得太愧對張豪，所以對他格外疼愛。一日三餐，第一碗飯總是先端給張豪吃；張豪愛吃包子，家里人每次趕集回來，總要給他買些包子。張豪睡的床鋪處，夏天點蚊香、開電扇。冬天，家人給張豪鋪上電熱毯，天冷時家里人就睡在他身旁給他取暖。由于張豪不知講究衛生，家里人每天都多次給他洗臉洗手。
張豪被鐵鏈拴在屋檐下，至今已有５年多。記者問張鎖啥時才能解開張豪的鐵鏈，張鎖說，家里人每時每刻都想給他解開鐵鏈子，可又不敢給解開。一旦解開鐵鏈，他鬧起來家人拿他沒辦法，所以只能拴一天是一天。
醫生盡快就醫是正途
昨日下午，記者就張豪的這種特殊情況向西平縣出山鎮民政所電話反映。值班人員告訴記者，春節前，民政所給張鎖家救濟了２００元；張鎖家現已被納入民政救濟對象之列，今后將定期享受到救濟。對于被拴著的張豪，全鎮人都很同情，但也都想不出太好的招數。
河南省濟世雨律師事務所律師劉培強說，從法律角度來看，張豪同樣享有人身自由的權利，其家人為防其惹事將其拴起來，一拴就是５年多，這屬于羈押行為，很不合適。家人應采取積極的態度給其尋醫問診。
在駐馬店市精神病醫院，資深醫生、主治醫師貢永寧說，張豪孩提時高燒長達５天，后又被馬踢傷頭部，其大腦可能受到了嚴重刺激和傷害。就其被拴前天天搞惡作劇的情況來看，很像是品行障礙。所謂品行障礙，就是常常無目的地做些常人無法理解的“搗蛋”事情。對于這種人，家長應與其多溝通，反復地對其進行說服教育，耐心糾正他的行為。將孩子一拴了之，阻斷了孩子與外界的交流和往來，只會越來越加重其病情。眼下，張豪的病情已不能再耽誤了，急需到正規大醫院就診，確診后對癥治療。家長一直拴著張豪，是一種極不明智之舉。
被鐵鏈拴著的張豪顯得很平靜，似乎習慣了這種特殊環境和生活方式。
□首席記者李釗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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