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哲的媽媽閱讀了很多關于兒童孤獨癥的書,這些書對她很有啟發
■攝影/本報記者 郝羿
13歲的小哲患有高功能孤獨癥,三年學前生涯輾轉6家幼兒園,上小學因很難適應而險被學校勸退。后來,在北京市西城區特教中心主任劉瑞連的推動下,情況發生改變,最終形成了普通小學、培智學校合理協作的教育方案。在后來的兩個多月里,培智學校負責孤獨癥孩子教育的老師,陪著小哲在普通小學上課,為老師們做專業知識的指導。如今,高功能孤獨癥孩子隨班就讀被寫入了西城區相關的教育政策,目前西城區內又有4個類似情況的孩子因此受益,實現了在西城區的普通小學和正常孩子一起讀書。
患上孤獨癥的兒童被稱為“星星的孩子”,他們能聽、能看卻不會表達,他們的心和外面的世界之間立著一堵打不破的墻。小哲就是這樣一個被診斷為高功能孤獨癥傾向的孩子,敏感的他被投放進了他一直覺得恐懼的現實社會,在經歷了普通學校7年的學習生涯,在不得不面對一次次的磨煉和摔打之后,他在慢慢發生改變。在不知不覺中,他成為后來孤獨癥孩子隨便就讀參照的一個樣本。
■如今跟班就讀
創造無法想象的轉變
當記者見到小哲的時候,他正和爸爸下圍棋,神情專注、不時說說笑笑,這種狀態可以保持幾個小時。學前三年、小學六年、初中一年,通過十年的集體生活,隨班就讀在小哲身上創造了之前無法想象的轉變。這個從前對于自己不感興趣的事物甚至不能專注5分鐘的孩子,現在與周圍的同學、伙伴一起過著上課、下課、出操、值日這些平常孩子看來再正常不過的生活。對這樣一個患上孤獨癥的孩子,隨班就讀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幾乎實現了一個不可完成的任務。在初中入學手冊上,小哲這樣寫下自己的理想:“成為一個有知識、有能力、能幫助別人的人。”
■母子分隔兩地
3歲看出孤獨癥表現
小哲出生一年后就被送到了外地的姥姥家,身為大企業項目研發的中堅,媽媽陳穎撇下小哲去了上海,“我以為3歲前身體健康成長就夠了,姥姥是醫生,我是很放心的。”4個月會坐、5個月會爬,小哲兩歲前基本沒有明顯征兆,簡直是個發育超前的寶寶。那時大約每三個星期,陳穎從上海趕到兒子身邊,停留短暫的一兩天就走。
小哲快3歲的時候陳穎被急召回家,她發現兒子不但身體虛弱,而且表現得和普通孩子完全不同,隨地大小便,不跟別的孩子玩兒,不和大人交流,脾氣暴躁,因為拒絕去醫院歇斯底里地抗爭,五六個醫生護士勉強按住這個3歲的孩子打針輸液。
親戚把一張寫著孤獨癥孩子癥狀的報紙拿給她看,陳穎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對孩子的忽視將付出的代價,卻為時已晚——孩子的表現竟然能和報紙上寫的癥狀一一對照上。
■3年學前生涯
輾轉6家幼兒園
“不看別人的眼睛,對周圍人的存在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腦子里想什么誰也猜不透,認字能力驚人,卻不能和別人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表達自己的意思,發起脾氣就又咬又抓,這就是我的小哲。”是該還賬的時候了,在工作最緊張的關口,陳穎把小哲接到身邊,“我放棄他,就等于全世界放棄了他。”
讓他知道社會,讓社會接受他,小哲天生是交流能力的缺失,卻必須讓他接受一個集體生活,三年的學前生涯,兒子輾轉了六家幼兒園。“每次轉園都是由一次重大的狀況引發。”第一家接受他的幼兒園就在家附近,不到三個月,因為他趴在窗臺上往樓下望,一個不小心摔下來,嘴磕在椅子上縫了九針。園方承受不住壓力勸孩子回家,陳穎無話可說。
到第二所幼兒園狀況更不好,小哲天天鬧事,中午小朋友們睡覺,他在屋里亂跑,把小金魚從魚缸里抓出來往嘴里放,男女廁所不分,更不要期望他能聽老師的指揮。“每天下班,我走到家樓下就會很害怕,總要先大舒幾口氣再上樓,不知道又是什么消息等待我。”
■屢被拒絕想到輕生
遇到專家柳暗花明
這是陳穎十年來經受的最沉重的打擊,“那是我能為兒子找到的最好的幼兒園,但還是不要他,這樣的孩子放到家里就徹底完了,他的未來在哪里?反正社會也不能接納他,與其讓他以后受那么多苦,不如現在就結束一切。”她甚至想到和小哲一起結束生命。
絕處逢生,就在全家瀕臨崩潰的時候遇到了教育專家孫瑞雪。陳穎帶著小哲和專家會了一次面,“她是第一個給我信心的人。”經過專家的評估,小哲的狀況被認定為除了先天原因,還存在后天教養欠缺的問題,可以通過努力有所改變。
陳穎帶著小哲去銀川進入孫老師開辦的幼兒園。第一次去幼兒園他很恐懼,走一步就停下來要回頭。一進幼兒園的門,他就跑到操場上去揚沙子,陳穎又要上去呵斥他,卻被孫老師制止了,“她告訴我,你給他一點自由,他也會放松下來。”果然,小哲玩兒起來了,隨著沙子在空中一揚一揚,臉上緊張的肌肉也變得舒緩愉悅。
■每天只上一節課
就被領回家的小學生
教育模式的寬容使小哲在銀川一年來發生的變化,讓陳穎開始明白,孤獨癥的孩子不是不能和別人共處,而是需要孩子的改變,環境的寬容。這也成為她返回北京后,堅決讓孩子進入普通小學學習的底氣。
患有孤獨癥的孩子隨班就讀,對他們一家三口和學校來說都是挑戰。陳穎把小哲的情況詳細告訴了學校的老師,“老師也不知道一個孤獨癥的孩子和普通孩子在一起學習會是什么樣,都是多年教學經驗豐富的老師,什么孩子沒見過,答應我們進來試試看。”
沒想到第一天開學典禮就出了問題,別的孩子在操場列隊聽講話,小哲滿場亂跑。他上課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精力專注地聽講,坐進教室5分鐘,就得被等在門口、家里請來專門照顧他的姐姐領走。整個一年級,他每天最多只能上一節課。和小朋友打鬧沖突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兒,考試的時候在卷子上畫小人兒,要么就干脆幾下撕爛了。
■政府推動渡過難關
形成政策后來人受益
一年級下學期,學校向陳穎表達了勸退的意思,建議孩子轉入專門接收殘障孩子的培智學校。“我看了培智學校的情況,根本不合適他。”陳穎堅持認為,小哲的學習能力和認知能力與正常人沒什么區別,他要的就是一個集體的環境。“他最需要的是一個社會環境,我給不了,培智學校給不了,只有正常學校給得了。”
雙方僵持中,陳穎找到了西城區特教中心主任劉瑞連。劉瑞連回憶說:“當時整個西城區還沒有高功能孤獨癥孩子隨班就讀的先例,小哲是第一個,我看了他的情況,覺得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在劉瑞連的推動下,小哲就讀的小學、培智學校等幾方面坐下來開會,學校吐苦水,劉瑞連把這些困難一一記下,尋找解決辦法,最終形成了普通小學、培智學校合理協作的教育方案。在后來的兩個多月里,培智學校負責孤獨癥孩子教育的老師,陪著小哲在普通小學上課,為老師們做專業知識的指導。
因為推動小哲隨班就讀的工作,作為政府規范化工作的一個重要環節,高功能孤獨癥孩子隨班就讀被寫入了西城區相關的教育政策,目前區內又有4個類似情況的孩子因此受益,實現了在西城區的普通小學和正常孩子一起讀書。(文中小哲、陳穎均為化名)
- 發表跟帖
- 相關文章
- 熱門文章